仲夏夜茫，七月未央
起初你我年少轻狂，不惧岁月漫长

Hot summer nights, mid-July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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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四月还在泛凉的天气，转眼五月就闷热得像罩上了件密不透风的雨衣。

 

午后四点十分，下课铃声准时响彻校园，不消一分钟，伴随着欢快的笑闹，孩子们像是终得冲破蛋壳急于奔向海洋的幼龟，熙熙攘攘走出校门。

 

田柾国掂了一下书包，勾着背带，低头穿行在三五成群的学生中，他没有要好的朋友，从来都是一个人。

 

入夏后白昼延长，即便已经不是晌午，阳光依旧刺眼。田柾国用手抹了抹眼睛，他很怕热，才从教室出来没几分钟，额上的汗水就打湿了刘海，顺着发尾滑到眼角。

 

只要再过两个路口，到了便利店就可以吹空调了。

 

田柾国这样想着，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些。

 

站在斑马线边等红绿灯，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年级里出了名的几个麻烦制造者，田柾国当没听见，一手暗暗捂上校服裤的口袋，巴巴地望着信号灯上的倒数计时。当对面信号灯倒数到5时他被人从身后一把勾住脖子，半拖半拽地转了个身，向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走去。

 

“田柾国，你带钱了吧？”堵在他正前方的一个男孩开口，直入正题。

 

捂着口袋的手紧了紧，田柾国背靠斑驳墙面，半低着头视若无睹。口袋里为数不多的一千五百韩元是他的晚饭钱，那些钱虽然只够买一个三明治，挨到明天中午依旧会饿的不行，但也总比没有强多了。

 

“有钱就快点拿出来，别等我揍你。”三个人中体型最壮实的男孩举起拳头威胁道。

 

说不紧张是假的，田柾国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他并不畏惧，就算被打也不能把钱交出去。

 

打输了不是懦夫，投降才是。

 

更何况，被打也比挨饿大半天好受的多。

 

“喂，你哑巴啦？”另一个男孩推了一下田柾国的头，嘲笑道，“知道害怕就赶紧把钱拿出来。”

 

“我们的零花钱花完了，你的先借我们。”正前方的男孩口气还算客气。

 

“有去无回不叫借，老师教过。”田柾国满是不屑。

 

“你说什么！”壮实的男孩咬牙做凶狠状，“快点把钱拿出来，热死了，就等着你这点钱去买雪糕吃呢。”

 

田柾国毫不屈服，壮实的男孩一直扬着拳头，却不敢贸然下手。一时间，两方僵持着。

 

“同学…同学。”

 

伴随着这声突兀的招呼，壮实的男孩被人点了点肩膀，因为正在干坏事，本来就有点心虚，一回头见到近在咫尺的钢铁侠面具吓了一大跳。

 

“你是谁啊？”另一个男孩也有点吓到，故作镇定地吼了一句。

 

“小鬼，不想被打的话就快点走。”领头的男孩胆子大些，皱着眉头，有点气愤。

 

不速之客跟田柾国差不多高，身形瘦小，带着怪异的面具，背着印有卡通图案的书包，没有穿校服，胸前也没有别名牌。

 

田柾国透过男孩的肩膀望向来人，对眼前的状况不明所以。

 

“你们这样欺负人是不对的。”

 

“要你管！”壮实的男孩回过神来，恶声恶语吓唬道，“再不走就先揍你。”

 

“我刚才告诉朴尚元老师了，他说马上就过来。”“钢铁侠”不慌不忙地回说，口音听起来还有些别扭，“你们现在快点走吧，被老师抓到就麻烦了。”

 

朴尚元是田柾国他们学校的训导主任，喜欢惹事的男孩们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虽然对“钢铁侠”的话半信半疑，但碍于对训导主任的恐惧，三人迟疑了几秒，还是前后脚逃出了巷子。

 

望着男孩们跑远，“钢铁侠”收回视线，发现田柾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得意中又带着不好意思地笑了两下，闷在面具下的笑声听起来透着傻气。

 

“我是钢铁侠。”男孩说完自己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啊啊怪叫了两声，摘下面具，“不对，我不是钢铁侠，我叫金泰亨，你好。”

 

田柾国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这个行动怪异的少年，拍拍衣服蹭脏的地方，错身而过。

 

被人堵在小巷里勒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种时候被外人遇见和在便利店啃饭团时被认识的同学遇见一样令他心情糟糕。

 

金泰亨瞪着眼睛跟上田柾国，不可理喻道，“我先跟你打招呼了，你为什么不理我。而且，刚才我救了你，你应该说谢谢。”

 

田柾国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真是多管闲事，无可奈何地回应道，“谢谢。再见。”

 

金泰亨想说不用谢，转眼见田柾国已经快步离开，赶紧小跑追上去。

 

“你真的喊老师了？”

 

田柾国突然停下来，金泰亨反应不及，鼻子差点嗑对方后脑勺上。他摇摇头，“没有啊，我骗他们的。”

 

田柾国得到放心的答案，二话不说又迈开脚步。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是四年一班的，你呢？”金泰亨依旧紧紧追着。

 

有完没完？田柾国忍无可忍停下脚步瞪了金泰亨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在等你回答我啊。”金泰亨一脸无辜。

 

“我叫田柾国，三年二班的，行了吧！”

 

“那我比你……”

 

金泰亨顺口要接话，田柾国快走两步甩开他，“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不要再跟过来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起来。

 

金泰亨望着田柾国跑过斑马线后消失在下个路口的背影，撇着嘴，暗自嘟囔道，“明明长得很可爱，为什么那么没礼貌。”

 

那日初见，转学到首尔第一天到校，还没有拿到校服和名牌，认识的老师也只有教导主任和班主任的金泰亨，戴着妈妈为了哄他乖乖上学买的钢铁侠面具，借着面具壮胆，冒充超级英雄行侠仗义，因此结识了他自认为是在首尔的第一个朋友——长相可爱，但性格孤僻无礼的小鬼田柾国。

 

彼时的田柾国，并不认识顶着张金属面孔的超级英雄，只是看似不以为意的，就这样记住了那个透着傻气但远比他勇敢的男孩的名字——

 

金泰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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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柾国微微回头，偷用眼角环望身后，今天他故意多绕了两条巷子，竟然还是没能把那个人甩掉——那个叫“钢铁侠”，不，是叫金泰亨的男孩，自从那日偶然相识，几乎每天放学都会出现在田柾国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时而戴着“钢铁侠”面具陷入自己的情境中念念叨叨，时而又被沿街风景吸引像是对什么都好奇。然而无论精神如何散漫，他还是会紧紧跟着田柾国，怎么甩都甩不掉，像现在这样。

 

田柾国低头叹了口气，无力继续与金泰亨周旋，耸拉着肩膀，半背半拖着书包，当身后的人不存在那般，如往常一样，兀自回家后反手带上了门。

 

田柾国这厢才搁下书包，大门就被敲响，开门一看，来人顶着被风吹乱的刘海，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田柾国，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作为哥哥却要寻求弟弟的帮助根本一点都不帅气，怀抱着这般意识的金泰亨看起来情绪颇为低落。

 

“谁让你不回家硬要跟着我。”田柾国没好气的说。

 

“我是担心那些人还会来找你麻烦。”金泰亨在态度强硬的田柾国面前莫名地有点心虚起来，“我想保护你啊。”

 

“谁要你的保护。”田柾国皱着眉头，表情嫌厌，口气却不自觉柔和许多。

 

“上次也是我保护你的。我都十岁了，当然可以保护你。”金泰亨回答得理所当然。

 

田柾国决定不再和金泰亨有完没完下去，拿起鞋柜上的钥匙，锁上家门，“走吧，我带你走到前面的巷口，到了那里你应该就知道怎么回家了吧。”

 

“知道知道，那边的路我认识。”金泰亨贴在田柾国身侧，就因为田柾国愿意帮助自己，心情瞬间恢复明朗。

 

“你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田柾国半低着头，和一直盯着他看的金泰亨相反，始终避开对方的视线。他其实有点无措，只有八岁的情商让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和热情。

 

“不行，要是他们再来欺负你怎么办？”崇拜钢铁侠的金泰亨简直正义感爆棚。

 

“如果他们再来欺负我，你能做什么？”田柾国反问。他打量着金泰亨的细胳膊细腿，不说打架，光论挨打，田柾国也有自信能比金泰亨挨得住更多的拳头。

 

“我……”金泰亨被田柾国问得哑口无言。他没想过要和那几个欺负田柾国的人起冲突，骗说请老师的谎话肯定也不会再管用了。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田柾国再被人欺负而已。

 

“你保护不了我的。”田柾国瞥了一眼无计可施的金泰亨，口气中不自觉透着些失落。

 

“我可以的，柾国，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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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迷路，并没有打压到金泰亨要充当守护者的士气，活泼开朗的性格使他在班级里迅速获得了人气，结交到不少新的朋友，然而每到放学，他仍旧会拒绝与其他同学结伴，雷打不动地坚持跟在田柾国身边，送他回家。

 

渐渐地，在金泰亨的主动下，田柾国时而也会给予他一些回应，遇上田柾国心情好的时候，两人还能聊上几句。换做是其他的同龄孩子，大概只需三言两语就能玩到一起去，然而田柾国对金泰亨始终不冷不热，即便对对方的亲近不再表现出明显的拒绝，却依旧有意保持着距离。

 

母亲怀抱行李匆匆而去的背影，父亲得知母亲逃走后几乎摔碎所有家具的暴怒，邻居婆婆眼中含泪同情他的那句“可怜”，填满了田柾国四岁那年的记忆。

 

与其他同龄人常被评价可爱、漂亮、聪明不同，“可怜的孩子”，是田柾国人生中第一个，也是至今唯一一个标签。

 

像是带着诅咒，在那之后，父亲更加不喜欢他，嗜酒好赌变本加厉，连时常对他施以援手的邻居家婆婆也在一年多前搬走了。从无助得只会哭泣，到学会自己用钱解决温饱，学会在父亲发酒疯时反锁上房门视若无睹，学会就算偶尔被打也忍着眼泪不再喊疼。田柾国像一只被遗弃在荒野的幼兽，在渐渐习惯了这个世界对他的冷酷时，也学会了冷酷地面对这个世界，一旦有人试图向他靠近，他的本能反应总是竖起全身防备。

 

田柾国趁着值日老师不备，匆匆路过校门而不入，独自来到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公园。一天之计，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公园里多是来遛狗或晨练的中老年，在这其中田柾国身穿校服背着书包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兀，不时引来旁人关切的侧目。

 

金泰亨早上因为赖床起晚，听说儿子最近正在竞选班干而且貌似颇具人气的母亲，意识到不能让迟到成了儿子在班级中风生水起的绊脚石，只好放弃地铁，决定破费搭乘出租车送他上学。

 

一路上，母亲对着手表火急火燎地催促司机在安全驾驶的前提下加速再加速，后座上的金泰亨还犯着瞌睡，趴在车窗边迷迷糊糊地望着沿路一闪而过的风景。车子因为遇上红灯停下来，在母亲“就快到学校了”的提醒下，金泰亨伸了个懒腰坐直起身，前一秒还稍带朦胧的视线，在瞥见远处透着熟悉感的隐约身影后瞬时明亮起来。

 

“哦！”金泰亨不由地一声惊讶。

 

副驾座上的母亲回头问他，“怎么了？”

 

“啊？”金泰亨收回视线看母亲，小心思动了动，若无其事地摇头，“没，没什么。”

 

田柾国背靠着一颗大树盘腿坐在地上，拨弄青草正出神，没注意跑步声靠近，金泰亨扑腾一下坐到他身边时，吓了一跳。

 

“柾国，你在这里做什么？学校已经打上课铃了。”

 

田柾国扫了一眼笑眯眯地金泰亨，很快别过脸去，“那你为什么没去上课？”

 

“我坐出租车上看见你在这里，就过来找你啊。”回忆起刚在校门口装作往里面走的样子，等出租车一离开就躲着校警偷偷溜出来的举动，一向乖巧的金泰亨还有些心有余悸。

 

“你赶快回学校吧，别管我。”田柾国低着头，情绪蔫蔫。

 

早已习惯了田柾国的冷漠，金泰亨对他的驱逐不以为意，察觉到他和往常不同，带着好奇低下头去探田柾国的脸色。

 

这一看，把金泰亨吓了一跳，“柾国，你的脸怎么了？怎么受伤的？”

 

田柾国打掉金泰亨抬着他下巴要看伤口的手，“我没事，都说了别管我。”

 

“他们又欺负你了？”金泰亨还没从惊吓中完全回过神，瞪着眼睛说，“我带你去找老师。”

 

“这不是被他们打的。”田柾国一脸烦躁，很想快点把金泰亨打发走，“不关你的事，你回学校去吧。”

 

“我们一起回去。”金泰亨看出来田柾国真的心情很不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却也不想丢下他一个人。

 

“我想一个人待着。”田柾国无力地说。

 

“那我陪你。”金泰亨对上田柾国瞪他的视线，又拍着胸膛补了一句，“我保证不说话，让你感觉就像自己一个人待着一样。”

 

然而，金泰亨怎么可能安分到恍若无人，呆坐着没过三分钟，他就禁不住身旁风吹草动的诱惑，扭动着身子开始四处打量起来，甚至边偷留意着田柾国的眼色边丢了一块小石子去逗路过的小狗，然后捂着嘴巴嘻嘻地笑。

 

一旁的田柾国倒是觉得金泰亨这副模样很逗，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留下来陪他，就像他一直不明白金泰亨为什么自以为可以保护他。田柾国时常觉得金泰亨这个人真的很奇怪，至少和他班上的所有同学都不同，别人只要被拒绝、被讨厌、被冷落，就会远远的避开，唯独金泰亨，一而再再而三的凑上来，自得其乐的待在一边，赶也赶不走。

 

“柾国，你等我一下。”金泰亨突然站起来，从校服裤口袋里掏出什么看了一眼，又放回去，“我去那边一下，很快就回来。”

 

田柾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有家便利店。

 

金泰亨背着书包兴冲冲地跑走，放心不下田柾国，半途又回过头来喊道，“你一定等我，我很快的。”

 

田柾国很想告诉金泰亨其实他可以帮他看着书包，不用背着书包跑应该会轻松很多，可是话到嘴边，见金泰亨已经跑远，只好作罢。

 

几分钟后，金泰亨又兴冲冲地跑回来，一手举着一支雪糕，喘着气在田柾国身边坐下，等不及气喘匀了就问，“柾国，你要哪个？”没等对方开口，又自作主张塞了一支雪糕到田柾国手中，“这支我刚才咬了一口，给你这支没咬过的。”

 

“谢谢。”田柾国低声说。

 

两人躲在大树荫下，享受着第一次逃课换来的闲适，一人一支雪糕，雪糕是草莓味的，酸酸甜甜，入口即化，一口下去，不仅能暂时解暑，也缓解了心情的燥郁。

 

多年以后，每当田柾国回忆起来，依旧觉得那是他有生之年吃过的最奢侈的一支雪糕，不在于它的价格，而在于当时终于有人主动向他狼狈的人生张开怀抱的那种心境。

 

金泰亨舔了舔雪糕快融化的部分，而后将其咬在嘴里，空出手来拿起被雪糕压在掌心的创可贴，撕开包装，“柾国啊。”

 

“恩？”

 

田柾国一转脸，就见金泰亨的手伸过来，随后感觉到伤口处一片温热。金泰亨用手在创可贴上动作小心的压了压，让它贴得更平整些，完了以后又把脸凑上来，在伤处吹了吹，他的口气中溢满草莓雪糕的香气，闻起来甜腻腻的。

 

“吹一吹就不疼了，妈妈说的。”金泰亨笑得天真无邪。

 

“金泰亨。”田柾国第一次喊了金泰亨的姓名，“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金泰亨咬了一大口雪糕，怕它会很快化掉，“而且，我比你大，是哥哥，当然要照顾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做朋友？”田柾国觉得贴了创可贴的伤处还是热热的，很别扭。

 

金泰亨停下继续咬雪糕的动作，皱着脸，不得其解，“做朋友不是很好吗？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做朋友……”田柾国盯着正在慢慢融化的雪糕。

 

金泰亨舔干净雪糕棍，见田柾国那儿还有大半支都开始往下滴了，着急得不行，“柾国，快吃！你的雪糕都要化掉了。”

 

田柾国照着金泰亨的指示，赶紧自下而上舔了口雪糕。

 

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吧，田柾国矮矮的心墙也跟着雪糕慢慢在金泰亨面前融化了。

 

做朋友……

 

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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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雪糕，又在公园玩了一会儿，主要是金泰亨想玩，田柾国陪着玩。和田柾国的认生慢热相反，金泰亨好像在任何环境下都能很快的适应，对身边的任何事物也都充满了好奇和热情。两三句话就能把初识的爷爷奶奶逗得哈哈大笑，爽快的答应了让自己的狗狗陪他们玩。看他一会儿被狗狗追得四处狂奔一会儿抱着狗狗滚在草地上，田柾国很想提醒应该回学校了，却又实在不忍心扰了他的兴致，破坏掉眼前的画面。

 

不情不愿的回到学校，才得知两班的班主任和金泰亨的母亲早已因为他们的失踪乱作一团。金泰亨的母亲气急败坏，拉过金泰亨就狠狠揍了他屁股两下。母亲下手不轻，啪啪两下打的很响，班主任赶忙上前劝阻，田柾国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疼，但金泰亨扁着嘴巴，欲哭不哭，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是不疼，不是不委屈，但不能在弟弟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这是金泰亨自认为作为一个哥哥应该有的担当。即便日后当田柾国得知他这一自觉时，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问了缘由，又看到田柾国脸上的伤后，金泰亨的母亲才冷静了下来。自己的儿子她是知道的，不至于散漫到有意逃课去玩，田柾国这孩子她也从自家儿子嘴里听说过好多次，又从田柾国的班主任那儿简单了解过他的家庭情况后，不免母爱泛滥有些心疼。没有再继续责怪孩子，反倒跟两位老师请了假，金泰亨的母亲带着两个玩的脏兮兮的小人儿回家收拾干净，又对揍金泰亨那两下心生愧疚，于是应孩子的要求中午带他们出去吃了顿BURGER KING作为安慰和补偿。

 

这事过后，想到劳动委员时常会因为监督同学做清洁而晚放学，在不确定田柾国会不会等自己的前提下，金泰亨对劳动委员一职的向往便大打了折扣，竞选班干的事也就不了了之。田柾国不知内情，以为是那次逃课带来的影响，还有些担心金泰亨会情绪低落，结果他一直耿耿于怀，当事人根本转眼就把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比起来没有成为班干，对金泰亨来说，另有一事更值得他愤愤不平——

 

“田柾国，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喊我泰亨哥，不能直接喊我名字，我是哥哥。”

 

金泰亨勾着田柾国的肩膀，自从上次逃课患难与共后，他觉得两人之间的亲密值飞速飙高，和此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一点都不像哥哥。”田柾国瞄他一眼，不以为然。

 

“我怎么不像哥哥了？”金泰亨激动得要跳起来，比出两只手指，“我明明比你大两岁！”

 

“你和我一样高，而且看起来比我还瘦，肯定没有我力气大。”田柾国意外的坚持，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排斥与金泰亨之间存在年龄差距的事实。

 

“我至少有比你高一厘米！力气肯定也比你大。”金泰亨比了比两人的头顶，很不甘示弱。

 

“金泰亨！”

 

田柾国突然停下脚步。

 

“都说了要叫我泰亨哥！是哥！”金泰亨不满地嚷嚷。

 

“不是我喊的你。”

 

田柾国摇头，与此同时，呼喊从另一侧再次传来，“金泰亨！”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

 

两人同时循声望向街对面，一个站在斑马线旁的男生正冲这边挥手，金泰亨在认清对方后一秒变脸，嘴角恨不得别到耳朵上去。

 

“哥！”金泰亨大声的给出回应，兴奋地要立马冲过去，被身旁的田柾国一把拉住，经提醒才注意到斑马线是红灯，眼前车来车往很危险。

 

“金泰亨你干什么呢！迷迷糊糊的，知道刚才多危险吗？”男生显然也看见了金泰亨差点乱闯马路的举动，一走过来就敲他的脑袋。

 

“因为见到哥太高兴了，所以才没注意到的。”金泰亨捂着头顶，咧着嘴嘻嘻地笑。

 

男生比他两高出一截，身材消瘦，肤色很白，因为天气炎热，校服衬衫解了两颗扣子，整个人看上去懒懒散散的。

 

“又不是十年才见一面，至于吗。”男生语气听上去不冷不热，但还是勾住金泰亨的脖子，给他揉了揉脑袋。随即瞥向一旁的田柾国，问金泰亨，“这小子就是你说的田柾国？”

 

“啊，对。柾国啊，这是我哥，不是亲生的哥哥，是同乡的哥哥，我们都是大邱出身。”金泰亨牵着男生的衣摆冲着田柾国瞪了瞪眉毛，好不得意。

 

田柾国小心地打量了眼男生，到底是认生，“你好。”

 

“我叫闵玧其，你和泰亨一样叫我玧其哥就好了。”闵玧其拍拍田柾国的肩膀，与慵懒的气质不同，态度倒是很爽快。

 

“哥，哥请我们吃雪冰吧？我想吃雪冰。”金泰亨仰头看闵玧其，扯着他的衣袖撒娇。

 

“整天就知道吃这些东西，回去不好好吃饭，阿姨又要说我。”闵玧其捏捏金泰亨的后颈，金泰亨扣着他的腰耍赖，被他半拖半抱着走。

 

“不会的，我肯定好好吃饭，吃两碗！”金泰亨眼神坚定又诚恳。

 

田柾国跟在一边，暗自低下头，想到口袋里揣着的一点零钱，忍不住有些自卑。结果被闵玧其一手勾住脖子，带到身边。

 

“走，哥请你们吃雪冰。”

 

闵玧其低头对上田柾国的视线，勾起一边嘴角。挨在闵玧其另一边的金泰亨也探着脑袋，冲他笑得荡漾。

 

田柾国眨眨眼，看看闵玧其，又看看金泰亨，而后扬起嘴角，笑着点头。

 

“去吃雪冰咯！”金泰亨高呼一声，作势要向前冲，被闵玧其拎着衣领拉回来，又不安分地伸长手去拍田柾国的肩膀，“你为什么都不对我笑，只对玧其哥笑？”

 

“我哪有只对玧其哥笑。”田柾国否认。

 

“你刚才明明就……而且，你都喊玧其哥叫哥，为什么不愿意喊我泰亨哥？”

说起这事，金泰亨气呼呼的。

 

“玧其哥比我们大很多。”田柾国陈述事实。

 

“玧其哥只比我大两岁！”金泰亨恨不得把两只手指贴在田柾国眼前，“我也比你大两岁！”

 

“可是玧其哥比你高很多，你才跟我一样高。”田柾国觉得每次看金泰亨被自己气急都很有意思。

 

“田柾国！你这小子……”

 

“吵死了，走快点，热。”闵玧其一句话浇熄了金泰亨的战火。

 

两个小鬼一人一边，被闵玧其压着肩膀前行。七月未央，骄阳仲夏，花样的年华在结伴而行的背影下徐徐绽放，明媚而娇艳。

 

“柾国啊。”金泰亨从闵玧其身后探手去点田柾国的肩膀。

 

“恩？”田柾国看他。

 

“以后多笑吧。”

 

“为什么？”

 

“你笑起来很可爱啊。”